生活在都市中的人谁没见过乞丐?他们穿着又脏又破的衣服,以各种惨不忍睹的姿态伏卧于闹市街头,向你伸出黑乎乎的手。然而,他们真的都出于生计艰难吗?
兰州最繁华的地方莫过于西关什字,这里也就成为乞讨的黄金地段。55岁的张林强是西关什字有资历的一个乞丐,因而他可以长时间地占据这一块风水宝地。在记者付出50元“采访费”后,张林强说出了鲜为人知的乞讨者的生活真相。
他说儿子开拖拉机跑运输,儿媳妇种菜,老伴在家带孙子,一个月全家能挣两三千块钱,可他跟儿子儿媳处不到一块儿,就出来做了乞丐。
我问他“看见你在大街上磕那么多头别人才给一毛钱,你不亏吗?”
“我的头就值一毛钱。”他说。
我又问他“别人要问你家里的情况,你怎么说?”
“我就先说老伴死了,再说儿子也死了,儿媳妇跟人跑了。中年丧妻,老年丧子啊。”
问起他的收入,他说有时一个月挣1000多,有时挣八九百,反正自己狠着花也花不完,现在都抽五块钱一包硬盒装的白沙烟。他有个老乡,因为好吃懒做,庄稼地长成了草地,他就介绍这个老乡到兰州要饭,让他在文化宫一带装残废。
我们让他介绍那个老乡,他说叫李小平,传呼机号码是9×××8呼51918,连要饭都想占上风。
电话很快就回过来了,李小平说他回去换一身衣服就赶过来,让我们在兰州剧院门口等他。
傍晚6:05分,李小平准时出现在记者面前,他西装革履的体面模样绝对像一个“白领”。
在西关什字某商厦的茶座上,我们开始了对李小平的访谈。
记者:你怎么想起到兰州来做乞丐?
李小平:我跟张林强是一个村里的,他跑到兰州来当叫化子,每年春节,都大包小包的往回拿,看得人眼红,就有七八个人都出来当了叫化子。在地里种庄稼,我连买化肥的钱都挣不来,更不要说攒钱娶媳妇了,而我在兰州一个月下来,吃好的喝好的,还能存几百块钱。
记者:你念过书吗?
李小平:念到初一就不念了。到兰州我才发觉当叫化子都要识字,尤其是我们年轻人,就这么躺大街上饿死都没人给钱,所以就要装残废,还要编出一套可怜的话来,拿粉笔写在地上,写得越可怜给钱的人就越多,反正哄傻子不犯法。
记者:你一天能收入多少钱?
李小平:最多的一天挣了80多块钱,平常也就四五十块钱,每天还要给老大交20块。
记者:老大是谁?
李小平:叫化子头,他说自己是丐帮帮主,让我们叫他洪七公。他真名叫王老五,以前也是要饭的,现在有手机、商品房,管着三十几个人,由他分配地段,不给他交钱,他就不让干,还打人。
这时候他的传呼响了,李小平说有人叫他去舞厅跳舞,让我们有话赶紧问。
我问他你冬天躺在大街上不觉得冷吗?他掀起羊毛衫让我看他穿的一件保暖内衣,他说:“这是南极棉啊,今年刚买的。不穿暖和,谁在大街上躺得住?”说完,他起身走到街上,挡住一辆夏利出租车一溜烟向七里河开去。
我们打车紧追跟在后面。进入装修富丽的舞厅时,李小平正提着话筒和一名举止轻佻的小姐对唱《夫妻双双把家还》。他的桌子上摆着一盘瓜子、两罐饮料、一扎啤酒,外加座位费,这晚最低的消费在100元以上。据侍应生讲,李小平他们每月要来这里四五次,要“三陪”小姐的话,每次消费500元左右。
第二天上午10点,我们来到文化宫一带,看见了爬地而乞的李小平。他的脸很脏很黑,伸直了缠满纱布的左腿,看起来,他就真像是断腿的残疾人……
(《共鸣》2001年第1期)